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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弹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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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置气。”
张同敞闻言,点头称是,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对方身上那股温润如玉的气质展现了出来。
但此时朱天麟回过头来,又注视着他,似发现了什么,又道:“求而不得的心境,备受煎熬吧?别山你从桂林过来,想必也是踌躇满志的,落到如今,意气被消磨了不少,戾气丛生心头,看不得老夫这种将行就木的老头子了。”
张同敞无奈笑了笑,跨过前面沉默的两人,上前道:“晚辈若是不来,朝廷变成另一番光景了,或许还能撑的久些。”
朱天麟微微摇了摇头,神情平静的看着他,也不多说话。
作为崇祯元年进士及第进入官场的庶吉士,他的第一份官职是江西饶州府推官,甲申国难后,再于弘光朝南都赴任,隆武朝福州赴任,永历朝肇庆赴任,他几乎经历过了整个王朝末年的动乱,直至现在,他已经听的见的太多,很难再对这些听天由命的话做出反应了........
只是他缓缓走了一阵,却忽然拉起了张同敞的衣袖,咳嗽几声,喘息变的有些沉重,平息之后,还是转头对着张同敞问了一句,“人找出来了吗?”
张同敞点点头。
“是丁斗生吧?”朱天麟续道:“老夫在内阁中,也看到了去岁那封工部下发的文书,马吉翔与庞天寿批了红,他们很早便参与了此事了,再之后李元伯插了一手,将矛头向外指着佟养甲,这位丁都事也就是在这时上奏了一封题本给内阁严起恒,用的,却是瞿阁老的印信,老夫那时不明白,但之后见别山出现于行在,便知晓他晃了人,意在通过严学士透出消息给佟养甲,由吏部至内阁,再至工部辗转的这三手,不露痕迹,也实在做的漂亮。”
张同敞没有回答,心里却是知道这位混迹四朝的老臣,仅靠片面的意象便猜出了人选,如今夸赞的这一句,语气中没有带太多情绪,反而像是嘲讽。
但当他正想出声时,却又被朱天麟拉着衣袖走了起来,“后来,别山与他们五个见了面,想必是在踹着他们几人当枪使,当然,别山你的心思很重,并不想依靠任何人成事,做了些手段,布置了些套子,让他们与马吉翔与老夫这边都按着预想的路走,乃至如今,被李元伯篡走了先机,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浪花倒悬过来,打在了头上,别山该是疼了吧?”
至此,张同敞也终于闭眼叹息道:“晚辈...晚辈只是觉得,对不起一些人,晚辈所做的这些事情,并非政见不和,局势所迫,而是一开始便定下了,至如今却毫无成效.......震青公,晚辈内心,实难安下,于此想到昔年往事,每每午夜梦回,尽是惊醒愕然........”
“你没有做错,也不必过来求老夫什么了。”
满头白发的朱天麟摇了摇头,“老夫所能看到的,能与你说的,仅就是这句了。”
张同敞微微一愣,他是极聪明的人,仅一句之间便能知晓勾勒出一些事,这也是他今日过来寻朱天麟的原因,但这两句话,他实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低眉思虑间,老人却松开他的衣袖,随身坐在一处台阶下,看着前面的荒草凄凄,缓缓说起了另一些事。
“老夫生于南直隶,也在南方待了这么多年,烟柳画桥的阁楼景色,年少登科的意气风流都看过不少了,但一辈子入仕途以来,吃的苦头也很多,如今漂泊到这里,够能在闲暇中与你们说说话,却是很知足了。”
“因为老夫明白,这天下是一处旷日持久的战场,老夫没有如江陵公那样的雄才,也没有如于少保那样的决心,老夫所能做的,唯有权衡平衡四字,尽力稳住自己所能掌握到的一切,乃至如今,风雨飘摇啊,但到底是坏在了哪里,老夫一直想不明白,或许是老夫这种心性,行事度量,本不该站在朝廷中枢去做决议,可即便如此,老夫仍想竭尽全力,赌上所有,稳住这个国家........”
“所以老夫自从南入仕途以来,都是在内阁中度过的,老夫也都还记得是什么样子........”
说到这里时,他疲惫的神情里也终露出了神采,但很快又消散而去,望着眼前的荒草,似是要追溯年少与意气的尽头。
“京城的文渊阁很大,有香炉青烟,那时,无数如老夫一般的庶吉士抱着书卷走过,南京的内阁相较陈旧,但那时仍就有振奋家国的人从各地赶过来,风尘仆仆,福州的内阁很空,但皇上会经常过来,每每论及深夜,到了如今端州的内阁,便成了一个很小的地方,老夫所有的生活器具都在那张案牍上.......
每每从哪里奔走来去,老夫从不理会外界口舌斗论,只绞尽心神下笔行文,周旋诸臣,从中拿出一个最为适合的,让人人都能出一份力的法子,期间有人阻扰,有人不解,有人愤慨,但老夫也依旧顶着那些压力,自以为是的去做了。
那时,老夫坚信自己所为没有错,之后也收得了一些成效,势力,但弹指一挥间,局势愈坏,人心愈散,老夫也行年蹉跎至此了啊。老夫也时常在想,是做的不对,还是不够呢?
为何老夫不能像年少观史时,那些力挽狂澜的英雄一般,将这片山河撑起来?为何到了甲申之难时,老夫没有死节,为何弘光元年安宗皇帝会死?昭宗皇上会绝食而死?为何几十年来,只会有一场又一场的失败,一片片的人血从那些奏章里涌出来,溅在老夫脸上呢?
到最后,老夫终于发现,天下人的命运是握在天下人的手里的,强则兴,弱则死,没有道理可讲,没有人可幸免.......
可,老夫救不了他们,也帮不了别山你...老夫...也只能在这朝堂上去争一争口舌了.......实乃庸才啊........”
荒草凄凄中,这位时年五十七岁的东阁大学士的声音到这戛然而止,他站起身来,没有与任何一人再说话,只是负手又向着那间炎热的小书阁走去。
走到了书阁正中,关上门,眼睛看着那座案牍的小抽屉,里面摆放着一份并不起眼的信封。
老人拿起来看了一会儿,没有再打开便又放在了朝服内襟里,挥袖擦了擦眼眶,走向另一个房间。
他要歇息了,几个时辰之后,便要继续起来,往着那间更小的内阁过去,告诉他们一些消息。
窗外,张同敞神情落寞的站在荒草里,他与朱斗垣朱天凤各自对视了一眼,皆感到了他们眼中悲悯的情绪,心中已渐渐明了什么。
抬头看去天际,被阳光刺的睁不开眼。
他想到了之前看到的,那些站在城池阴影里的人.......
~~
长风吹过这片春机寂寥的小洲,以不可预测的呼啸来到北方,弹指一挥间,既定的命运沿着炙热的光线如开天辟地的巨斧般,从北至南,一挥而下!
南昌城,血与火在燃烧,延绵沾满了整个视野。
大清征南大将军谭泰竖起的军旗于城外飘扬了六月,围城六月。
在这之前的明朝万历年间,他生于长白山山脉之下的那片冰天雪地里,以捕狼杀虎为生。
那时,满族人不过是辽东苦寒里一个个零散打猎的部落,他们的箭矢,刀剑,只会对着那些能让他们继续活下去的猎物,其中的一些,会被上供至那只在传闻中才能听见的,遥不可及的中原世界。
而每到似如今,冬日白雪至春和景明的这段时间里,那时还尚显年轻的族人会聚拢在篝火旁,在冰山融化中论起这些传闻和一些现在听起来无关紧要的事情。
那是一首诗——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天堑无涯........
“天堑无涯.......”谭泰在南昌城破,骑马进入德胜门时,轻轻地念出了这四个字。
他的前方,三万正黄旗子弟的前方,是珠玑尽碎,罗绮染血,几个乃至几十个参差十万人家在奔逃,哭嚎——
但于他而言,这不过是进入南方猎场后,稀疏而又平常的一天了。
他心中也并无太多的感觉,向前挥了挥手,铁骑如怒潮般冲去。
时间定格在顺治六年正月十九,永历三年正月十九,弹指而过——
光线流动至这片天下的更南方一些。
赣州城下的明军大帐中,大明北伐主帅惠国公李成栋得到了这个消息后,许多谈论声音涌了出来。
第一个吼出声的,是前锋将军武陟伯阎可义,他双手青筋暴起,一把便扔出了那道伯爵的印信,一剑劈碎。
“封爵封爵!!!等等等!!!早说了要尽早出兵北伐,那群腐儒!给老子封这个鸟官啊!老子还给他们,还老子兄弟命来!!!”
督军博兴伯张月亦是捏紧了腰间长刀,缓缓道:“倘若大哥...主帅反正之时,不去见那鸟皇帝,而是立即出师北上,倒可赶上金,王两位将军六月攻取赣州之役,这五月围城,我看那城墙之上,触目惊心.......刘元武彼时必已粮尽,我等合兵一处,必攻的下赣州!何至于如今蹉跎不前........”
“现在说这些,还有甚用?!”宣平伯董方策吼道:“南昌城破了!趁谭泰还未与何洛会汇合,弃了赣州,打上他,取了这狗鞑子的人头!”
“刘元武开城出兵怎么办?”奉化伯黄应杰道:“既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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