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弹指_明纱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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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弹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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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历三年二月底,从去年十一月十三日至今岁一月的战报递进了新组建不久的明锦衣卫指挥都司。

这些东西,按照惯例原本是由兵部在各地的清吏司卫所,兵将等先报至巡抚,总督,核实后才会递至兵部通政司中转,再由兵部尚书侍郎等复核,传至内阁票拟,最后才会让皇帝看见。

然而,随着各地的制度人员混杂奔逃,许多外面的消息已经如风吹顽石般,向着中枢朝廷顿开而去,偶有些许战报与奏章从下传来,也无外乎是弹劾,溃败之言,有关外地到底发生了何事的消息,只能由朝臣自己的势力收集,汇总,然后才会呈上核实,做出决议。

这样做,也就会导致消息不一致,发生你不信我,我不信你的争论。朝廷内部尚且如此,外地各自为战的兵将官员们,也就更不会相信他人之言。但总的来说,清军还没有大规模南下之际,他们所呈上的奏章还都是在“为国为民”的.......

“不清不楚,几句大义之言,人人都成了忠臣........”

李元胤坐在经历司书房内,此时窗边阳光已变得温和照人,他看着落在手上墨黑纸张上金灿的光,微微叹口气。

那是曾经煌煌兴衰之言举,但于此时映入眼帘的,已成过去了的往事——

永历元年,立国之初,朝廷由肇庆迁转,循走各地,九月至柳州,东阁大学士瞿式耜请驾桂林,时有思恩侯陈邦博扼守梧州,新兴侯焦琏镇守阳朔,平乐,湖广督师何腾蛟,南安侯郝永忠堵敌全州,兴安一带——“桂林为西省上游,形胜巍峨,城池坚固,确王兴之地,北规楚,东恢粤,唯此地适中,万无一失........”

瞿式耜在十月递给朝廷的奏章中如是说。

仅几日之后,广东清军提督李成栋破龙门入粤,杀兵部尚书陈子壮,右佥都御史张家玉,兵科给事中陈邦彦,出兵西上,陈邦博不战而遁,梧州失陷,消息传至全州,郝永忠恐已部在桂林的家眷辎重被其所夺,起兵南撤桂林,何腾蛟亦带着卢鼎部南撤,全州焦琏闻讯,留唐耀文,全永道戍守,南撤——“十二月十二日,东路军,怀顺王耿仲明收到全州总兵全永道降书,疑虑不前,未久,收明全州监军周震人头,明全州总兵大印,遣千人骑队接手全州,至此,广西四方门户大开,东北两路军直捣桂林........”

袁彭年在十一月递给清廷的奏章中如是说。

之后的几日里,何腾蛟驻兴安,发檄文抽调各地兵马至此堵截清军南下,郝永忠等各部相应,时间到了二月初一,何腾蛟临阵脱逃,各部抽调的骑兵在重围中全部战死,兴安城破。

清军进入严关,南部郝永忠后撤,北部陈邦博后撤,焦琏余部无路可退,往桂林与瞿式耜同守,二十日,迁都的谣言从后方传了过来。

瞿式耜弃军赶往行在,出行途中,他得到了何腾蛟与监军赵印选的书信——清军进入广西的兵力并不多。

听见这个模糊而又难以启齿的消息,瞿式耜带着希翼,于二十一日夜面见了永历帝。

一夜的商议中,他得到了这样的答复:“卿等不过欲朕死社稷耳。”

二十二日辰,永历朝再次迁都,开始了而后至今不断的流亡奔走.......

李元胤经历过从南下者变成北伐者的历程,自问知晓从进攻者的角度来看,明国的薄弱处在哪里。但当他于此时坐在曾经的行在,看到这些消息后,心中曾压下去的某些情绪也涌了出来了。

“从陕西替清军一路平叛至南京,再至湖广两广,越来的深入,我有时候便觉得,南方已经变成了.......一座森林。”

他放下早已过去了的战报,压在手下,看着书房阴暗的另一面说道。

“多尔衮的正白旗我并未见过,倒是见过多铎与济尔哈朗麾下的两旗,他们的人数不多,也就两三万,与他们一起南下至江宁时,我想过如果以标营的兵力去碰一碰,不说能打赢,能自保逃走倒是可以的。

这个念头是还未至南京城下产生的,进入江南的前一天,军帐里商议了许多事情,主帅多铎却一直没说话,只在最后告诉我们放松些,现在不是像在关外一般了——南下是去打猎,并非打仗........”

话到最后,他问道:“你与清廷来往过,知道他这话的意思吗?”

丁时魁尴尬的笑了笑,他在李元胤面前不敢卖弄城府官话,闻言只将双手摆拢膝前,道:“豫亲...多铎自小便在关外,建奴也世代以打猎为生,说这话,不过是蛮夷之见,当不得我朝行书之言谨意多,他本人,也不过是个军中莽夫,迟早会死于刀兵之下。”

李元胤也笑了笑,道:“我无意与你谈论北方的那些,只是站在他们的角度来看,竟会觉得进入了南边千里的境地,就像猎人进入了森林打猎一般,一座一座的城猎下来,一个个人的尸体摆成一排,这般轻松,惬意。”

丁时魁无言。

“而南边呢?是谁出了问题?”李元胤低眉,看了看手下的战报,又道:“瞿式耜?焦琏?何腾蛟?还是皇上?到底该站在谁的角度来看?所以,我能理解你,你站在了你角度上,有你的思虑,不必担心什么。”

“元伯....都督。”丁时魁忽然起身,拱手道:“在下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了,心中也并非什么不甘平凡之辈,一时之失,一念之间,酿成了祸事,我...是知道都督在查我的,也愿意交代。”

李元胤又笑了笑,身子微微向后仰去,看着窗外道:“陈桐死在了城中街,何东明也在刑部衙门被人射死了,当着马雄飞的面,昨夜以前的事情,谁都付出了代价,不必再论.......你到这里来,该说些实事,并非要向我交代什么啊,都回不去了,你明白吗——”

气氛沉默了良久。

丁时魁双手一直交叠在半空中。他想了一会儿,将手放下,然后抬头看向了前方。

“倘若元伯唯在意今后的实事,那在下也仅有一言了........”

~~

与此同时端州城另一面。

正月最后一日的太阳并不算大,  但对于大地上度过永历二年严冬以来的人来说总还是有些刺眼。

轿子离开了拥挤的街道后,张同敞拉开了帘子,目光看着远处靠在城池阴影里的人。

时间是未时初,按照发展到的正月末的时间段,两广入疆,朝廷再无迁徙之忧,又正值春闱,该是能看到不少学子书生喜悦奔走的,但眼下却并没有看见多的学子文人,只有不少脱了衣裳的走夫于阴影下纳凉,零散的几个兵士抵着太阳从街道的一边跑向另一边。

张同敞看了一会儿,随后放下帘子,靠在轿子的椅背上,脸色如常。

但他其实是能从中感觉到一股……割裂感的。

他们的上层,或许是些管事的捕快小吏,小吏的上面是坐堂的堂官,堂官之上是经历主事,再至员外郎中,侍郎尚书,阁老皇帝,这些一层层的级别分下来,一些该有的紧迫与喜悦便随之消散了,蒙正发之前说过的那句人与人不同,便也在此时的阴影下映照了出来。

实则没有人会去关心那些不知道的,虚无缥缈的事,即使这个时候已经发生了令局势巨变的事情,只道寻常。

一路转过还有些许士兵瞭望的城中街,到了城中央的最为繁华的一条街上,视野换过一新,他再一次来到了挂着瑞露院牌匾的门前。

这次,出门迎接的人依旧是朱斗垣,不过却是站在了靠后一点的位子上,目露平静的与自己的叔父朱天凤隔开了一个位子。

朱天凤乃是阁老朱天麟的胞弟,如今在朝礼部主事,兼参翰林院纂修。他回来了,那便可知朱天麟已从永明宫内阁中归家了。

张同敞想到这些,也看着这些,依旧朝着两人拱手行礼,即使他此时的心境已然不同了。

一路无言间,随着他们走进了书房小阁,一名老者正坐在太师椅上,从旁桌上便是玉笏板,他穿着大红云鹤官袍,像是才下朝回家的样子。

但这家中人,包括张同敞自己也知道,他自上次大朝会后便一直未出宫闱,直至今日恐怕才处理完了内阁事务得以回家歇息,而几个时辰半日之后,便又是一轮轮转不停的朝会了。

换做其他年近六十的老头子,诸如昔年黄士俊与何吾皱两位明哲保身的阁老,在朝廷如今南来北往,内斗不断的局势下变成这样作息劳作的强度,恐怕早已支撑不住告老还乡,但名叫朱天麟的老人此时却是面色如常的站起了身,领着几人来到小阁外的草地里转了起来。

院子并不大,至此留下书房与卧室两间,因多日未回家打理,阁外这片小草地荒芜凄凄,不知从哪吹过来的枯叶腐烂在了脚下。而前面带路的老人却并未着意,只是如寻常散步搬走入其中,他如今已官至礼部尚书,寻拜东阁大学士,更是吴党魁首,倒是很难想象这种大员所内居的,会是如此场景。

几人踩过那些枯败时,最前方的老人忽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时面色变得有些尴尬,因为发现没有找到凉亭,却又不好再将人带回那间炎热的书阁,于是只得继续向前,放缓脚步,说起了话。

“别山你上次过来时,是月生接待的你,他还年轻,不明白一些事宜,得罪你了,老夫请你与瞿阁部多担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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