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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弹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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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头尾,执意北上了,当初何必强攻这赣州城?”
“刘元武还有什么余力?!”乐安伯杨大甫道:“围城五月,他也就偷袭一阵,我们强攻无数,大炮都融了几十门!他一个巡抚能有多少兵马?五六千?如今不过抓些平民百姓上墙硬扛着,敢开城追袭,先回头杀了这狗娘养的!”
“问题在于,如今谭泰是否会弃南昌,直下赣州........”
“派斥候往北搜查看看如何?延申五十里一站,我亲自去督察........”
“何洛会呢?他若也放弃扫清余部.........”
这些声音发泄了一阵,然后又转为了平淡,最后直至消失不见,某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下来,目光看向坐在主位上的人。
“先取赣州,此议不变……”
永历三年正月二十二日,军令传达了下去,停泊在了这肺腑万言还未说出的战火纷飞之地——
至时间与地点再往南一些过后,空气里,终没有硝烟与血腥的味道了。
一名由南昌城至赣州明军大帐汇报过的信使又进入了广州城。
他跨过门后,见到了奉惠国公之名守卫在这里江宁伯杜永和。
他还记得是这样的场景,总督府公堂之上,这位广州城如今主宰正把玩着朝廷授予李成栋的两广总督大印,他随意伸出一只手拍在桌上,翻开了被呈上来的战报,便也随之揭开了南昌战场上所有的历程——
永历二年正月二十七日,金声桓,王得仁先发制人,擒杀清巡抚董学成,清布政使迟变龙,湖东道,成大业南昌中枢四人,宣布反清复明,尽弃顶带而换衣冠。
时值隆武四年,安民告示檄文“劳苦功高,不见寸功见录,反受司百凌辱,血气难平,故效原主。”而后,得知隆武朝灭于福州,桂王即位大统,遂改署永历二年。
三月十五日,幕客雷德复削发为僧,携带一部佛经往生咒中的奏疏遁往广西行在。
三月二十日,永历朝廷下诏封金声桓为豫国公,王得仁为繁昌侯,前朝弘光大学士姜曰广为太子太保,中极殿大学士总督军务。
三月二十五日,南昌反清既得明朝正统,吉安府守将刘一鹏,李士元,绕州守将潘永禧,袁州守将汤执中皆城反清,一时间,几近全省反正。唯有清南赣州巡抚刘元武,总兵胡有升,拒守广昌府,屡劝不降。
三月二十八日,王得仁进军九江,清镇守总兵冷允登降,九江地通湖北安徽,联通永历朝西南疆界,反正势力愈大,已成不可遏制之势。
三月二十九日,叛军欲下南京的告急文书传至北方京城,清摄政王多尔衮派满洲正黄旗额固山真谭泰为征南大将军,同镶白旗额固山真何洛会,率领满,汉,蒙三旗由北京赶往江西,镇压叛乱。又命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三王退出汉阳地区,防止其投降明廷。
四月初一,金声桓闻讯,亲率大军直犯赣界,意图与谭泰对峙时无后顾之忧,但围城一月,久攻不下,四月二十六,王得仁于九江回师,与金声桓合军猛攻州城,亦复伤不下,遂下令层层围困,意不克不休。
四月末,谭泰急行军逼近江西,分兵攻九江,绕州,两州府守将皆弃城出逃,以至清军屠城,后方门户大开,南昌告急。
五月十九,金声桓,王得仁闻讯引师回军,仓促出战谭泰,于七里街溃败,退回南昌。
七月初十,谭泰围困南昌,分兵四出,陷于南昌于死地。
七月十二,清军大肆抢掠,驱赶数十万乡民挖掘数丈深的战壕,一日一稀粥,督工不停,暴晒旁蒸,死者无虑十余万,妇女各旗分取,送予同营者无昼夜。
八月初九,挖掘事毕,所驱男女一并斤卖,剩者坑杀掩埋,城郭东西数十里间,邱墓不见,地皆涌血。
八月十二,清军一等梅勒章京罗顾纳岱中炮身死,主帅谭泰后退数里,围点打援,命何洛会扫平江西境内响应余部。
九月二十,围城日久,南昌城中米价涨至一石六十两,一石六百两,最后变为杀人而食,拆屋而炊。
九月二十九,有难民涌出城门,谭泰审问毕,男女不留。
九月三十,百余人跳墙而下,活者三四十人,拿到谭泰面前审问,所答绝粮月余,米卖银八钱一升,糠卖银二钱一升,老鼠一个卖银二钱,人吃人。审毕,男女不留。
十月初三,南昌城军队暴动,五百军士携家眷剃发卸甲而出,谭泰不审,屠杀殆尽。
十月初十,西城副将领一百二十名兵卒奔出,所带枪械数十杆,火药三桶,谭泰留用火器火药,官兵皆杀。
永历三年正月元旦,城内又投出男女七十余名,皆癫狂傻笑不止,谭泰分杀男人,妇女留置庆节。
正月十九,围城六月,南昌城破,金声桓中箭不敌,杀妻女子嗣,投帅府荷花池自尽,督军大学士姜曰广于家中投水而死。
王得仁率兵突围至德胜门,兵堵不能前,三进三出,击杀数百人,被执,押解至谭泰面前。
临行之前,谭泰问他为何叛清,王得仁回答道:“一念之间。”
时间至永历三年正月二十七夜,距离他们于南昌城中的那声呐喊已过了一年之久,一切的血与泪融在了这封战报书信里——
杜永和在总督府大堂上踱步许久,终是把手中的大印盖了下去,然后这封信被他抄录成了两份,一份递给了原本就要传递的,如今尚在端州行在的雷德复,一份则是押在了手中,准备于朝中这次大朝会过后再交予李元胤。
于是那信使便又启程,往南走了。
跨过奔流不息的西江之水,他看到了这片大地上的生机磅礴,清晨露水低垂,午时朝阳涌起,但直到黄昏,一切又熄灭下去了。
进入行在端州城后,他看见几个慵懒的地皮躺在城下铺子晒太阳,巡查的捕快兵士正在凉亭下吃酒划拳,走夫贩卒撑开了摊子铺子,神情悠闲的撑在台上小酣,长风吹起地上的枯叶,从这里打着旋儿过去,不知要去往何方。
与这一刻而言,他像是被泡在了水里,恍若无神的走到了最终目的的寺庙前,敲响了门。
出来的是个清瘦的和尚,眼神带着悲悯,信使递过了怀中的东西,二十八日夜,他死在了这里——
时间继续推进!
名叫雷德复的和尚拖着尸骨进入了正殿内。
他将这位曾经相识的年轻人盘成了金刚坐,然后拿出了去岁带回的那部往生咒,握着对方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念到了鸡鸣之时。
随后,他于香火前烧掉了这本书,脱下袈裟,穿着布衣庶巾帽,带着这封信,走上了端州城内最为繁华绚丽的城中街。
永历三年正月二十九日辰时,他见到了朝中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吴党魁首朱天麟——
于这样硕大而又渺小的行在之中,许许多多的人还在奔走着,或为生计,为前途,为欲望,为争斗,为生命,这里也或许存在着世间所有能囊括进去的万象,他们溃散,聚集,直至等到互相碰撞,燃尽生命的那一刻——
城北刑部衙门。
马雄飞看着那具已经被拖进来的,浑身血淋的尸首,再次不可置信的伸手拍了拍他。
现在的时间是申时三刻,所有发生在这里的一切已经沿着鳞次栉比的街道传开。
再之然后,一些若有若无的无助感涌了出来,他在堂上寻了把椅子坐下,没有选择再离开——
城中文安侯府。
马吉翔一把掀翻了桌案,将那上朝的笏板砸的粉碎。
他坐在光线昏暗之际,恍惚中似看到了什么,伸手紧紧握住,指甲刺入血肉。
然后他站起了身,走去后院,发泄了一番,找出来了几个时辰后要用的新笏板——
城西兵部衙门。
张同敞于空落的桌案上,放下纸张,一挥而就的写了下去。
他身旁,正站着学子方中德与张凌,他们看着老师的青衫,心驰神往。
而后,他们得到了一些吩咐,走出了衙门办事——
城东户部衙门。
如今朝中楚党的四位中流砥柱在这里坐下,谈起了一些事。
蒙正发坐在末尾的客座上,听着那些堂而皇之的大义之言,偶尔眼角微蹙。
而后,他得了魁首袁公的吩咐,让他去寻来丁都事——
锦衣卫经历司。
丁时魁是在卯时初走出了这里,而于此时之后,他心中的一些思量便也转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他想到了家中书房中挂着的那件朝服,芴板放在了一旁,妻子会在那走来走去,替他抚平朝服上的皱褶,然后等着他下朝回家,一切都会像是细碎又平常的样子的。
之前的种种,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过去了.......
他迈向了回家的路,步伐坚定——
城外小院之中,王登阁看着已经熟睡的妻子,轻轻出了门,坐在了台阶下。
入夜微冷,他却神色平静,看着月光从树枝缝隙之间洒落下来,他微微摇起了身子。
口中所清吟的,是幼时启蒙熬夜熟记的增广贤文。
“力微休负重,言轻莫劝人........”
这是他曾经的为官,为人之道——
时间快速闪过画面的最后,停顿在了吴府门前。
管家吴三小心翼翼踏进了书房之中,他小声禀报了一些事情后,在吴象铉不耐烦的挥手下,将那个孤身前来的少年带进了地牢中。
而后,两人在这个夜里互相看着,沉默了一阵,说了一些话,天便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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