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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茶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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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鬼龙魔君不够履责,皇姑老尼无法承担。
敖馗的自主没有意义。
敖稚的真心没有意义。
超脱之下究竟什么是有意义的?!
“我正是为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坐到这里,你也是为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来找麻烦。”
龙佛面目辉煌,摊开双手,如拥沧海众生:“哪怕只是让你麻烦一些,也是好的。”
“那些牵绊你的,是曾经托举你的。那些让你无法放下的,也正是让你坠落的。”蓬莱道主温润如水,面对面的这一刻……只是抬眼。
他那双如温茶一盏的眼睛,在某些时候也热气鼎沸,冲泡得茶叶浮尖。
遂有一柄穿越时空的剑,应然而至——
并不是此刻诸多人族在其中繁衍生息的苍梧境,而是过往历史中,曾经孤刃独行,锋芒最利时期的【朝苍梧剑】!
其过往时光中最凌厉的那个瞬间,被蓬莱道主的眼神,移来此刻。
斩向龙佛的,是人族最盛的锋芒。
它本该在此。
因为龙佛牵绊太多。
祂为海族不得不做的事情,是他不能超然于此剑之外的理由。
此时此刻龙佛正坐于彼,在过去、现在、未来,祂都端坐中央海眼,普照沧海。
其后拔起禅光巨树,枝叶繁茂如华盖,树皮皱痕似经书。其荫庇有万里,智彗结菩提,遮因绝果,是为【娑婆龙杖】。
此时佛身辉煌,龙杖亦辉煌。
在【朝苍梧剑】的恐怖压力下,【娑婆龙杖】纤微尽显,旧痕重现。那些过往岁月里的斑驳……已经被时光洗去的伤痕,重新又在剑光之前刻印。
伤害【娑婆龙杖】的不是朝苍梧剑,给予龙佛创伤的,是祂的旧伤痕。
在蓬莱道主面前,你曾经受过的伤,便是你现在正在受的伤。哪怕你已经超脱了,也不能摆脱。
遂见佛血。
龙佛的血,是金色的。辉煌如旭日横空,细看却浑浊,其间诸世生灭。
一点佛血,在龙佛的嘴角,蜿蜒成灿金的天痕。
这时候龙杖又亮起,龙杖内里的骨色,共鸣于龙佛之禅身。
在这时候才体现出一种更深刻的联系来——娑婆龙杖的材料,是龙佛自己的脊骨!
说来又是旧事。
世尊一呼一吸,三千世界生灭。在沉眠的时候,祂的道躯重量,高拔无上,每时每刻都以倍数形式急剧增长。山岳星辰之重,不足以掂量。
当初为了背着世尊走到彼岸,龙佛是生生拆下自己一截脊骨,制作这根龙杖,以此支撑自身。就这样一步步缓行,才将眠中斗法的世尊送到终点。
世尊不染尘埃,道行圆满,可以追求祂的“众生平等”。
祂却从此矮一头,从此脏鞋履。祂是用了很长的时间,付出很多的代价,才洗去这点污渍,补完这点缺陷。
是有爱之深,故生恨之切。
正是经历了那么多故事,才没有任何人能够指画祂的恨!
这是祂已不愿再说的过去。
可【朝苍梧剑】之下,祂无法回避任何事情。
事实上这也是道门三尊里,由蓬莱道主和祂对垒的原因。
人族海族相争的态势下,必然需要祂站出来为海族做些什么。
祂注定会被海族牵扯,落地染尘。
而蓬莱道主,是最擅长捕捉痕迹的存在,不会放过祂身上的任何一点尘埃。
祂们今天坐在这里,以钵为弈。
这一局好像刚刚开始。
可其实从蓬莱岛在海外降临第一道意志的时候,关于这场棋局的胜负,就已经被锁定。
蓬莱是来收局的,并非落子。
咔咔咔咔。
巨大的娑婆龙树上,裂隙如电光张扬。
这天外之天,竟然昏昏沉沉。
轰轰隆隆!
这无上之佛,竟然摇摇晃晃。
在某一个时刻龙佛怔看前方。祂看到天倾骤雨,洪泛人间,曾经高傲不可一世的龙族,丢鳞弃角,仓惶西顾;祂看到苦海生波,满目疮痍,流着泪相拥的同族们,却说以后这就是家园。
祂看到菩提树下枯叶落,斩龙台上漫血潮。
祂想到曾经闻道而喜,后来见佛生恨。
杀死普贤祂并没有真正觉得痛快,世尊死后反倒空空荡荡!
这么多年文殊不敢见祂。
祂又敢见文殊吗?
所有过往的伤痕,再一次给祂伤害。
圆满无上的超脱者,在自己的经历里千疮百孔。
【朝苍梧剑】的剑光照着祂,让这些故事没有一页能翻篇。
祂圆睁着洇染佛血的眼睛。
祂所看到的诸天未来,无穷可能,正是一连串破裂的命运气泡。没有一种关乎未来的可能,能够真切存在。
祂的过去变成了现在正凌迟祂的钝剑,祂的未来在时空追逐中被无限次斩碎,变成了虚妄,祂的现在属于此刻。
可在“此刻”中,唯一真切的只有对面的蓬莱道主。
此尊还坐在那里,其身高大已不可见,其眸如海海无边。
虽宇宙之大,不可括其身。纵苦海无涯,不过祂眼中波澜。
这是人族最古老超脱者的压迫感!
辉煌万世的龙佛,在这样的时刻,轻轻一叹。
祂没有再反抗。
或者说,坐在那里,就是祂反抗的方式。
“我当死。”
祂用这样一句话,结束了这场漫长的斗争。
用一个“死”字,宣告了祂和蓬莱道主的胜负。
【娑婆龙杖】在迷界和【朝苍梧剑】对峙了数十万年,一直都分庭抗礼,不落下风。直至终于被抓到机会的这一刻……蓬莱道主才第一次与祂坐谈,然后一剑将祂逼至死境!
“可这局棋还没有结束。”
龙佛看着蓬莱道主,很是认真地说:“对位的执棋者可以离开,我可以缺席……我押注的未来,却会在他们身上实现。”
“他们?”蓬莱道主问。
“他们。”龙佛道。
蓬莱道主不置可否:“我将以永恒的时间,替你见证。”
自永恒跌落者,何以言胜?
龙佛的手还停在钵上,仿佛棋盒的盖子,盖着那幽幽繁星:“吾乃当世灵山第一,尊为天佛,令为龙佛,号有不朽!”
“古往今来善信,皆受益于天佛。天下万方禅修,皆受害于龙佛。”
“天生万物,沧海横波。地德载厚,玄黄为钵。”
“吾既死,时空见朽,永恒得坏,就以星穹为墓,旧钵为棺,群星随葬,不失礼也。”
只此一句,方桌摇晃!
两尊超脱者坐在各自的位置,都不会再挪身,而这天外之天已经没有存在的理由。
龙佛不得不面对【朝苍梧剑】,不得不在过往的伤痕里一再受伤,但蓬莱道主也必须接受祂就葬在这里的事实。
既然【乞活如是钵】是祂不可回避的因缘。
是【朝苍梧剑】从过去、现在、未来,同时斩出的联系。
那么现在被【乞活如是钵】容括的所有……也要随祂一起因消缘解。
所有因缘至此的登圣者,都是祂棋盒里的棋子!
棋手走了,棋盒封了,棋子也不再启用。
不论何族何名。混战于古老星穹中,那些登阶为圣、等闲绝巅不可近的强者,都将在龙佛寂灭的那一刻,成为龙佛坟头的荒草,化作宇宙的尘埃,永远漂浮在古老星穹中。
从道国层面来说,正与无染卧山论道的混元真君虞兆鸾,正在无差别轰击【乞活如是钵】和东海龙王敖劫的灵宸真君季祚,一旦损失在此。
中央帝国无疑是星穹战场最大的输家!
于道国是整体性的损失,于道脉是巨大的创伤。景国帝党和道脉的实力对比,瞬间失衡,往后的局势是一团乱麻。
须知不久之前,西天师余徙才得以在玉京道主的注视下,登得掌教之位。
于整场神霄战争来说,人族和诸天联军大约是完成了圣阶层面的大量兑子,勉强算是均势。
可古老星穹本身……它的隔绝,将会成为一件更长久的事情。
群星湮灭,宇宙无光。
此后漫长的岁月,星光当然还会汇聚。古老星穹当然还会诞生,可那至少要经历一个现世的大时代,绝不会在这场战争里完成。
龙佛频繁出手拨动风云,尽管落子无痕,将所有条约都规避,从未真正“犯规”,但或许也早就意识到今天的结果。
而这结果,是祂的下一步棋。
以【乞活如是钵】的因缘杀祂,也要毁掉这因缘相系的一切。
诸天联军还是会保留在古老星穹这里建立的战略胜利!
不。不止如此。
蓬莱道主这时已经看到——无尽沧海深处,那藏于劫后的归墟世界里,有一颗旷古绝今、有如星辰闪烁的龙珠,正在急速上升。
准确地说,是天佛寺里皇姑老尼一死,它便受激而启动。中古龙皇羲浑氏的血脉,催动了这颗古老的龙珠。
那是龙佛为空无星穹准备的礼物。
它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古老星穹唯一的星辰。
人族当然有能力创造星辰,就像在妖界天空升起的那些,可绝对无法和龙佛留下的这一颗龙珠相争。
也就是说……古老星穹一旦扫空,诸天联军将立刻占据古老星穹的主动权。
这当然是违规的。
龙佛这样直接地干涉战争,会引来《昊天高上末劫之盟》最直接的打击。
可那一刻龙佛已经死了!
超脱之盟诚然有跨越古今的伟力,但唯独无法制约一个已经死去的超脱者。
在龙佛的心中,神霄战争的胜利,竟是一件比超脱者生死都更重要的事情。
这一刻祂清晰地向蓬莱道主昭明。
“如果我死在今天,我想问你——”
龙佛单手按着【乞活如是钵】,上身前倾,将死一刻却咄咄逼人!
祂问:“蓬莱道主,你会成为下一个犯规者吗?”
祂为了海族频繁动作,以至于被蓬莱道主抓住马脚。而祂以死落子,为诸天联军建立战争优势。
蓬莱道主会为了抹掉这份优势而做些什么吗?
人族最古老的超脱者,是否有与祂同等的决心!
时间在这里是停止的。
沉默也的确存在过。
蓬莱道主静静地看着龙佛,温润地笑了:“我不靠犯规赢得胜利。”
祂眼眸中沸腾的海,已静为幽幽的潭。
那斩古绝今的锋芒已经消失了。
【朝苍梧剑】回到了它应在的时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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