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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系铃解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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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落,“天之厉”悠然翻转,轻飘飘地悬在她的腰间。那人雪裘白裳,玉胜摇曳,瓜子脸端庄秀丽,如霜雪凝结。典雅高贵,不怒自威,正是西王母白水香。

        乌丝兰玛嘴角微笑,以细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终于来啦。”

        拓拔野心下又是一沉:“难道西王母又是她叫来的么?”?蓦地猜到她要干什么了,惊怒更甚。

        西王母淡蓝秋波横扫,飞快地瞥了科汗淮一眼,闪过一丝复杂已极的神情,双靥泛起淡淡的晕红。略一凝神,朝着黄姖翩然行礼,恭声道:“不知师父光临,水香接驾来迟,万请恕罪。”

        黄姖木无表情地摇头道:“老夫何德何能,岂敢再自居圣女师父?”西王母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的恩德、教诲,水香一刻也不敢淡忘。”她语调谦恭,声音渐转轻柔,听来更加悦耳。

        黄姖“哼”了一声,冷笑道:“不敢当。你的眼里、心里当真有我这么个师父么?倘若果真如此,又怎会有今日?”

        西王母柳眉轻蹙,欲语还休。

        天犬一溜小跑到了黄姖身边,怯生生地望着西王母,喉中发出“呜呜”的哀鸣,巨尾摇动,似是向她讨好。

        黄姖冷冷道:“圣女殿下,你初登圣女之位时,身边极少朋友,常常和这天犬玩耍聊天,把它当作最为知心的朋友。但适才,你一出手便欲取它性命,你……嘿嘿,对这忠心耿耿的天狗尚且如此,对我这风烛老人又有什么念旧之心?”

        西王母眼圈微微一红,低声道:“水香幼年丧父,初登圣女之位时不过七岁,族中许多人瞧我不起,百般刁难,若不是师父支持、庇护,水香焉能有今日?这些年来,师父虽身在昆仑之外,却仍然时时刻刻暗中保护着我,水香又何尝不知?在我心中,早已将师父视为生身父亲一般,敬爱有加。偌大的昆仑,除了陛下,只有师父才是我唯一的亲人……”心中激动,声音竟轻轻地颤抖起来。

        拓拔野心中一震,想不到西王母竟也有这般动情的时候。

        黄姖面色渐和,心下大软,叹道:“罢了罢了,我知道你外冷内热,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否则当日我撞见你和断浪刀相会时,你也不会放过我了。”

        西王母眼波流转,正好撞见科汗淮凝视的眼睛,两人脸上微微一震,心潮激荡,百感交杂,目光仿佛被磁石所吸,再也无法移转开去。

        黄姖抚摩着天犬的脖颈,突然之间好象苍老了许多,叹了口气,道:“我老了,为了你,将这个秘密守了整整十八年,已经疲惫不堪了。这些年来,想到保护圣女不力,心底便羞愧难当。若不杀了断浪刀,我实在愧对族神、族人,日后化羽登天,也无颜再见列祖列宗……”

        西王母动容道:“师父……”

        黄姖摆了摆手,道:“今日我将断浪刀请到此处,就是为了作个了断。我和他之间,注定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这个壑谷。我若能杀了他,便能保住圣女清誉、本族太平。即便他杀了我,我也是为捍卫圣女贞洁而死,可以坦荡无愧地离开尘世,再不用负疚自责。”

        徐徐起身,凝视着西王母,淡然道:“倘若你真的当我是师父,就听师父一句话,杀了他,向天神谢罪,祈求赦免……”

        西王母轻轻一颤,脸色雪白,摇头道:“师父,你让我作什么都成,只有这一件绝难从命。从前不行,现在不行,将来也不行。我这一生亏欠他实在太多啦,请师父放过他吧。”声音虽然轻柔依旧,但却是斩钉截铁,不容一丝转圜余地。

        科汗淮全身一震,悲喜交参,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青衫猎猎鼓舞,雪花飘扬,到了他身侧,纷纷随着衣襟节奏,悠扬地翻飞起伏。

        百丈之外,拓拔野心中亦陡地一松,说不出的激动喜慰。雨师妾脸颊晕红,五味交陈,暗想:“有了王母这句话,科大哥这二十年的颠沛流离全都不枉了。”

        黄姖灰眉跳动,怒色一闪而过,长叹道:“你……你好糊涂!天下没有滴不穿的石,没有透不了风的墙,你和他的事情,又岂止我一人知道!倘若还有旁人知道这秘密,你……你……”

        科汗淮微微一笑,忽然淡淡道:“金门神放心。无薪何以燃火,无风何以成浪?只要科某消失不见,流言蜚语也终究只是流言蜚语……”

        拓拔野一凛,不知他所言何指,隐隐觉得有些不妙。突听乌丝兰玛笑着传音道:“拓拔太子,该你出场啦!”?大声叱道:“何方妖魔,躲在这里鬼鬼祟祟地作什么?”

        拓拔野大吃一惊,暗呼糟糕。她这般轻描淡写地推卸栽赃,实是恶毒之极。如此一来,黄姖、王母必然认定他们适才在一旁偷听聆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自己倒也罢了,只怕会连累科汗淮、雨师妾重新陷入生死攸关之境。

        正自惊怒,只觉脚下一空,蓦地被她抛了起来,和雨师妾一齐平空横飞,摔落在前方雪地之中,冰屑四溅。

        天犬狂吠,黄姖厉声喝道:“谁?”蓦地一张手,将插入雪地的阴阳九合伞隔空拔起,收入掌心。

        “蓬!”铜伞暴张,银光四射,九道炽光气浪疾撞拓拔野二人。气风鼓舞,拓拔野腰间珊瑚笛受其所激,忽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科汗淮耳廓一动,神色微变,叫道:“神上手下留情!”衣袖飞舞,“哧”的一声,断浪气旋斩轰然鼓舞,碧光横扫,硬生生将那九道银光震碎开来。

        “仆仆”连响,气浪迸爆,拓拔野、雨师妾周围的雪地接连炸裂,二人忽觉经脉畅通,气血奔流无阻,“啊”的一声,一齐跳了起来。身上覆盖的冰雪也被震得簌簌飞扬,露出小半面容,急忙伸手盖住。

        乌丝兰玛将他们抛出之时,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经脉已稍稍解开,此刻再被两大高手的气浪推撞,登时贯通。

        外人乍一瞧去,丝毫看不出他们的经脉曾被封住,倒象是他们心虚张皇,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乌丝兰玛传音笑道:“拓拔太子,何不再蒙起脸面,故弄玄虚?”话音未落,翩然飞至,蓦一顿身,故作诧异道:“水香妹子、金门神上、龙牙侯,原来你们都在这里。适才听说金门神被妖魔附体,掳走龙牙侯,急忙追来找寻……现在大家无恙,我也就放心啦。”

        秋波一转,指着拓拔野叱道:“何方妖魔,还不跪下受死!”?冰蚕耀光绫如黑云飞舞,滚滚卷扫,漫天白雪登时迸散开来。

        昨夜乌丝兰玛拆穿烛龙的义举,曾使拓拔野对她的印象一度改观,暗自将她视为盟友。但以此刻观之,她对自己、科汗淮、龙女的敌意并未因“同仇敌忾”而少减。但是她为何要如此陷害自己呢?难道仅仅是以为那夜在雁门山下,听得她的秘密、破坏了她的计划么?

        昨夜她方甫与烛龙决裂对敌,理当收拢人心,广结同盟才是,何苦在这等关头与自己结仇、与龙族交恶?倘若王母、黄姖一怒之下当真杀了他灭口,誓必引起四族同盟的分裂,对于乌丝兰玛又有什么好处呢?以她之狠忍果决,当不至于鼠目寸光若此,为泄私愤而不顾大局,其中莫非还有什么玄机么?

        这些念头飞快地在拓拔野的脑中交叠闪过,一时间难以索解。

        情势危急,不容多想。当务之急乃是尽快与龙女一齐离开此地,否则一旦身上的冰雪消融落尽,露出庐山真面目,那便糟之极矣。

        但此刻体内真气岔乱,稍一运气,立时痛入骨髓,又不能以天元逆刃或无锋剑等神器抵挡,以免泄露身份。唯一的方法便是转动“定海神珠”,因势随形,伺机逃之夭夭……思忖间,西王母、黄姖身影飞掠,气浪凌厉飞舞,左右夹击攻至。冰蚕耀光绫、绕指柔真气、阴阳九合伞倏地交织成天罗地网,铺天盖地包拢而下。

        刹那之间,他们已身陷当世三大高手的合围之中。

        忽听科汗淮传音喝道:“快走!”青光一闪,一道气旋如碧浪飞卷,苍龙缠腾,瞬间破入气网光幕之中,朝拓拔野冲撞而来。

        轰隆震响,幻光流离,那柔韧交缠的三股气浪登时涣散开来,彩芒逸射。他这一记气旋斩看似劈向拓拔野,实则为其解围开路。

        拓拔野大喜,再不迟疑,聚意凝神,蓦地抓住起雨师妾的素手,反转“定海珠”,借着四股真气互撞之力,倏然翻腾飘卷,仿佛风中落叶,浪里孤舟,有惊无险地从层叠鼓舞的气浪之间穿掠而过,飘忽悠荡。

        当是时,“轰隆”巨响,左侧峭壁簌簌震动,冰石雪浪滚滚崩落。漫天白芒雪屑中,一道人影如闪电横空,倏地俯冲穿掠,直扑拓拔野。

        拓拔野、雨师妾心下大惊,待要闪避,却听那人哑声喝道:“跟我走!”?眼前一花,呼吸滞窒,经脉瞬间被封。

        既而肩头陡然一紧,已被他双手钳抓,冲天飞去。其势迅疾如电,身法诡奇如妖魅,赫然竟是那日在南渊崖畔劫走窫窳的神秘人!

        西王母又惊又怒,喝道:“是你!”?呛然脆响,“天之厉”破空怒舞,雷霆飞斩。乌丝兰玛、黄姖亦闪电出手,如影随形。

        那人哑声长啸,御风飞冲,竟抢在三股气浪冲到之前奔窜出百丈开外,瞬息消失在茫茫雪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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